新环境下联合国需要什么样的中文笔译类人才?
发布日期:2024-01-17 来源:联合国中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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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忠良[1]


时隔七年,联合国又将举办中文笔译类竞争性考试。七年来,世界发生了巨变,与联合国翻译[2]直接相关的变化接踵而至,从人工智能和机器翻译快速发展到联合国笔译人员工作量标准提高,从工作模式转变为办公室与居家办公相结合的混合模式到网络平台成为重要沟通协作平台,不一而足。


在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时代,人们会对翻译的职业保障和发展前景产生疑虑。但我们认为,优秀的人工翻译,在任何时候都不可或缺,尤其是在联合国。会员国要求联合国翻译以最高效方式及时提供最高质量的语言服务。之所以要保持最高质量标准,是因为联合国处理大量高度敏感的重要政治、经济、法律、文化、科技问题,容不得差错。之所以要高效及时,除了预算原因外,是因为联合国翻译处理大量会议文件,文件不及时提供,势必耽误会员国在安理会、大会等重要机构讨论和解决重大国际和全球问题。


那么,在新环境下,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笔译类人才呢?可以说,一些基本要求并没有改变。同时,技术的发展和工作方式的变化,对联合国翻译提出了新的要求。现将更新后的要求概述如下:


一、品行端正


联合国翻译是国际公务员,必须品行端正,讲求诚信。良好声誉是联合国的宝贵无形财富。联合国对员工的品行有很高的要求,因为员工的任何不端行为都会损害联合国的声誉。因此我们物色的笔译类人才,首先必须品行端正。就联合国征聘考试而言,考生在报名阶段必须如实填报所有信息,在考试阶段不得有任何作弊行为,否则会给考生的个人信誉留下永久污点,并阻断未来参加任何联合国考试和在国际组织任职的机会。


二、使命感


联合国翻译的任务主要是为会员国共同实现联合国的各大目标架设沟通桥梁。我们能否高效及时提供优质语言服务,直接影响中国和其他会员国参与联合国事务的广度、深度、效率和效果,影响政府间进程的效率和谈判成果的质量,影响联合国重要作用的发挥,影响民众对联合国的理解和支持,影响和平与发展及民众福祉。


我们翻译的文件,直接供参加联合国会议的各国代表尤其是中国代表、各政府部门、立法机构、新闻界、学术界、档案文献机构以及广大读者使用。我们翻译的纲领性文件,可能直接与国家立法和政策接轨。


在联合国做翻译,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项事业,必须有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三、政治敏感性


联合国翻译是国际政治机构的专业人员。联合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多边国际机构,处理的很多问题十分重要敏感。文件中有些词句貌似平常,却是各方长时间艰难谈判的结果。如果译员稀松平常地对待,可能会踩到政治地雷,引发风波。因此,联合国翻译务必关心了解敏感热点问题,不断提高自己的政治敏感度,敏锐把握各方立场及各种用词和表述的缘由和细微差别,包括字里行间的微妙信息,准确无误地加以传递。


四、中外文功底


联合国文件,大词难词处处可见,长句难句比比皆是,要透彻理解原文并非易事。作为联合国翻译,对文件中的每个词句都必须吃透,任何难点都无法绕开。联合国文件由于敏感的政治原因、原文文风文体的多样性或文件起草质量参差不齐,有些意思或深藏在字里行间,或词不达意,或刻意模糊。译员必须吃透有时若隐若现的细微含义,准确把握作者的意图,才能准确完整透彻地加以传达。否则译文会有隔靴挠痒、云山雾罩之感,甚至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外,对译员外文娴熟程度要求较高的中译英,也是联合国中文笔译团队的任务之一。因此,作为联合国翻译,外语基本功必须扎实。


译员深厚的中文素养,是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必备条件。有人会问,我们从小学习中文,中文怎么会有问题。其实不然。译员时常会遇到原文理解无碍,但要准确转换成地道通顺的中文却极为困难的情况。因此,译者必须有扎实的中文功底,才能及时准确地圆满完成双语转换。对联合国翻译的要求,母语素养是“精通”,外语素养是“熟练掌握”,足见母语素养的重要性。


中文素养不够,会有多种后果,譬如:译文虽无理解错误,但深陷原文句子结构不能自拔,不符合中文表达习惯,拖泥带水,词不达意,硬译死译,甚至造成歧义,使读者一头雾水,痛苦不堪;译文与原文文体错位;不论是什么性质的文件,译文风格千篇一律。这样的译文都不是合格的译文。


总之,要成为合格的联合国翻译,扎实深厚的中外文基本功是必备条件,两者缺一不可。


五、翻译基本功


中外文功底扎实,未必能做好翻译。能写一手好文章,也未必能做好翻译。这样的例子并非鲜见。除了扎实的中外文功底,译员还必须掌握各种翻译技巧,才能地道、忠实、完整、准确地用译入语传达原文的各层意思,做到不增不减,文体文风一致,行文通顺流畅,确保译文读者与原文读者得到的信息一致。


要做好联合国翻译,还需要具备很强的分析和调研能力。联合国文件涉及各种议题和概念。不论译员知识多么渊博,都会时常遇到各种新概念。译员必须做大量调研,弄清各种概念的内涵外延,才能准确用中文加以传递。


我们物色的人才,还需具备翻译特质。正如优秀摄影师需要有摄影师的眼光(photographer’s eye),优秀译员也必须具备独特的翻译眼光(translator’s eye)和思维习惯以及揣摩文字、精益求精的执着精神。有了这种特质和能力,拿到文件,就会对文件的敏感和重要程度迅速做出判断,知道重点在哪里,难点在哪里,哪些需要说清楚,哪些需要刻意模糊,哪些是固定词汇和用法,哪些地方是陷阱,并选择有效对策,从容不迫地按时圆满完成任务。


在人工智能时代,对联合国翻译的要求更高了。简单的内容机器可以处理,只有机器做不到和做不好的,才是译员的用武之地,才能体现译员的存在价值。无论使用什么工具,译者对译文质量负有全责。因此,联合国翻译还需要了解技术和工具的优势劣势,对各种机译的长处短处保持清醒认识,对各种机译错误和陷阱保持高度警觉,找到有效应对办法,确保译文质量。如果不能根据技术的发展及时、持续提高这种增值能力,久而久之就会失去存在价值。


六、知识积累


联合国处在世界事务发展的前沿。联合国文件,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法律、财金、社会、文化、科技等各个领域。因此,联合国翻译必须是一个杂家,具备处理各种题材文件的能力。但由于议题众多,任何译员都无法深入研究所有议题。所以联合国翻译还必须分别对某些领域和课题做深入研究,成为一个或数个领域的专家。只有这样,联合国翻译队伍作为一个整体才能具备比较完备的知识结构。由于联合国处理的前沿问题不断增加,联合国翻译还必须具备快速掌握全新领域和议题的能力。随着工作量标准的提高,知识积累更加重要,否则会陷入翻译过程不断被新知识新概念打断的境地,影响译文质量,降低效率,乃至无法按时完成任务。


七、敬业乐业


在联合国做翻译,往往一干就是几十年。译员必须对翻译本身有真正的热情。只有这样,才会把翻译作为事业来追求,才会全身心投入其中,深入钻研各种问题,持续扩大知识面,不断提高语言水平和翻译水平,不断提升自己的价值。只有这样,翻译才会越做越好,才能使客户越来越满意,译员从中获得的乐趣也会越来越大,从而形成良性循环。否则,即便能够入职,必然会时间越久动力越小,工作越做越马虎,工作满意度越来越低,不仅工作本身做不好,影响自己的身心健康,还会招来客户负面反馈,损害团队声誉和前途,形成恶性循环。


八、沟通协作能力


联合国翻译队伍相对稳定,许多同事往往相处几十年,在日常工作中互动频繁。通过日常顺畅的沟通,建立并保持良好的工作关系,不仅有助于顺利完成工作任务,还有利于营造对个人和团队都至关重要的和谐工作氛围。在日常协作中相互尊重,相互体谅,相互补台,以及在讨论翻译问题和处理质控和反馈时,以专业理性态度,心平气和地进行学术探讨,以求得共识,是保持团队和谐协作的关键。


作为有70多年历史、有多个工作地点的国际组织的语言服务人员,联合国翻译还需要与前辈协作、与联合国内外的同行协作、与狭义和广义的客户协作。联合国文件翻译有半个多世纪的沉淀积累,其中包括大量定译、作准文本、惯例和规范。这就要求译员在翻译文件时做到“瞻前顾后”,否则就无法做到纵向统一,丧失联合国文献的权威性和严肃性。翻译是“脚戴镣铐的舞者”,联合国翻译更是如此。这可以说是与前辈协作。


由于时限紧,联合国很多文件是多人协作完成的。我们的服务是通过团队协作以集体产品形式呈现给客户的。作为团队的一员,每个译员必须有团队协作意识。否则每个翻译可以是世界顶级翻译,但把各自的译文合在一起可能会成为前后左右不统一的次品。


众多词汇的确定,还需要各有专长的联合国各工作地点同事协作完成。许多文件的处理,还需要在严格遵守联合国有关规定的前提下听取客户的反馈意见。与秘书处其他中文服务部门和同事的协作,也是提高中文语言服务水平的重要一环。


九、客户意识


联合国文件往往涉及会员国的重大利益。翻译必须确保译文准确无误,使客户能够准确掌握文件内容,为谈判做好准备;必须确保客户的谈判立场和来之不易的谈判成果得到准确完整反映。


我们处理的主要是会议文件,包括会前、会间和会后文件。会前文件必须在会议开幕前数周发布,确保客户有足够时间研读;会间文件必须在数日、数小时甚至数分钟内提供,确保不影响会议进程;会后文件也有发布期限。文件翻译质量再高,如不及时提供,或虽及时提供,但质量不达标,都不是合格的语言服务。


由于中文快速发展,中国代表提出的新概念越来越多,确保中文表述与时俱进、确保中国代表提出的概念原汁原味地得到反映,也是对联合国中文翻译的重要要求。


所以联合国翻译必须始终心系客户,虚心听取客户提出的反馈意见。这是我们改进语言服务的重要手段。


十、时间管理和抗压能力


时间管理是联合国翻译的必备能力。由于联合国文件的严格时效要求,不及时交付的文件会失去使用价值。译员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时间管理办法,按时完成任务。拿到文件后,翻译必须对时间松紧、各部分所需时间投入作出合理判断,以免耽误文件按时发布,或因时间分配不当而影响整体译文质量。译员必须在质量、效率和及时性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以免顾此失彼。这一点也应该是考生的答卷策略。


联合国文件经历从起草、编辑、翻译、审校、文本处理到最后发布的流程。其特点包括:时限紧且多变,突然要求提前发布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版本多且复杂(初稿、编辑稿、作者更正、编辑更正、终稿等)。所以,联合国翻译必须处变不乱、处乱不惊、沉着冷静,在各种高压下高效及时提供优质翻译服务。


十一、自我提升能力


在知识不断迭代、技术快速发展的时代,联合国翻译需要处于持续学习新知识、新技术的状态。译员要有自我提升完善的原动力。考生应将通过竞争性考试并入职联合国工作,视作自己职业生涯的新起点,而不是终点站,需要不断进取。需要将日常的每一项文件翻译任务,视为自我精进的契机,摸索出适合自己的方式方法,形成自己的“看家本领”。


对联合国翻译而言,自我提升的途径很多,如自学、内部各级培训、外部学习、同事间分享等。其中,自学的至关重要性不言而喻。通过内部质控和内外部反馈机制提升自己,更是针对性最强、效果最好的自我提升途径之一。


十二、应变能力


变化是不变的定律。从议题到网络时代的语言发展,从工作要求、工作量标准到使用的系统和工具,以及应运而生的工作方法等,一切都在变化。其中尤其是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对传统翻译模式构成了挑战。联合国翻译也不例外。这就要求我们积极主动地跟上技术更新步伐,以万变应万变,使技术为我所用,这样才能适应工作节奏和要求,才能长期胜任联合国的翻译工作,才能保持适当的工作生活平衡。所以我们物色的人才,需要具备学习新技能、新工具的意愿和能力,需要以开放心态拥抱和适应各种变化。


综上所述,要成为联合国翻译,标准、要求不可谓不高。但联合国翻译有其独特优势。使用多种语言是联合国的一项核心价值观,六种正式语言享有平等待遇,联合国中文语言人员的地位和权益因而有保障。联合国翻译身处世界政治前沿,能够直接感受世界的脉动,有机会直接对世界重大问题的讨论和解决贡献一份力量。一批志同道合的专业翻译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相互切磋,共同提高,携手前行。因其标准高,联合国翻译被机器翻译取代的风险较低,职业前景相对稳定。联合国语言人员因其特有的职业进阶路径,职业发展机会多。在这里,密切的团队协作不仅是工作方式,更是切磋学习的盛宴,也是与不同语言文化背景的语言人员和实务部门人员互学互鉴的良机。联合国重视员工的持续学习,为语言人员提供各种内外部学习机会。联合国翻译使用大会部根据联合国翻译需要和反馈意见内部开发的专用翻译工具和资源。采用混合办公模式,既保留了面对面交流的温度,又有部分时间在家办公带来的便利,工作与家庭生活相对平衡。


如果你具备上述品质和素养,有志成为联合国翻译,欢迎报名参加2024年联合国笔译类竞争性考试!


注:[1]作者为联合国大会部文件司中文翻译处处长。本文在2017年文章基础上更新而成。中文处多位同事(费书东、顾静娴、陈畅、陶红锋、高志勇、徐高景、韩佳、江融、王红、谈珩、李冰、陈庆龄等)对本文提出了宝贵意见和建议。

    [2] 本文使用的“翻译”一词,包括笔译员、编辑和逐字记录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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